「這一定不是馮嫂的手藝!」喻驚雲斬釘截鐵地道:「馮嫂的飯食我一聞就能聞出來。」
- 0 Comment(s)
- 2020 年 11 月 15 日
冷南弦只顧搶魚片,不說話。
喻驚雲「嘶嘶哈哈」地倒吸冷氣,然後轉頭看著安生:「是不是這個小丫頭做的?」
「你來做什麼?」
冷南弦不答反問。
「給你送椅子。」
安生抬眼,果真見院子外面馬車上卸下來幾把紫檀木椅子。
「送個椅子也要勞駕喻世子親自跑一趟?你的公務不忙嗎?」
「忙也要讓人吃飯是不是?正好今天沒地兒蹭飯,馮嫂的手藝時間長了不吃,還是有點想念的。」
喻驚雲一張臉已經辣得通紅,但是仍舊筷子不停,一碗米飯很快見了底兒,抬手遞給安生:「再來一碗!」
安生接過飯碗,認命地轉身去了廚房,重新添了飯回來。
「我覺得你的廚藝比醫術要好。」喻驚雲難得誇讚:「本世子爺還從未吃過這樣酣暢淋漓的菜。建議你還是不要跟著他學醫術了,隨本世子爺回侯爺府,我天天都有重賞。」
冷南弦清冷地道:「世子爺不要忘了,她父親好歹還是個員外郎,不是你的使喚婢子。」
「你不是一樣在使喚她?」
「我是他師父。」冷南弦理所當然地道。
喻驚雲不過是略一思索,扭過臉來一本正經地對安生道:「學醫有什麼用?關鍵時刻自己的性命都護不住。莫如就跟著本世子學功夫,我也做你師父,給你一隊鐵騎,出門威風凜凜,誰也不敢招惹,總好過你還要忍氣吞聲地被人欺負。」
安生突然覺得,喻驚雲這個提議很有誘惑力。
不被人欺負,那是她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事情。自己若是果真有一身的功夫,那麼薛氏母女自然不在話下,也正是合了她夏安生的脾性。對付夏紫蕪那種人,能動手的,盡量不動口。
她這一猶豫,喻驚雲看在眼裡,就有些得意:「怎麼樣?好好考慮,我喻驚雲可從不輕易開口收徒。」
冷南弦抬眼看了安生一眼,抿抿唇,繼續低下頭吃魚。
安生鄭重其事地搖頭:「謝過喻世子厚愛,不用了。」
「你不用怕他,看他的臉色,做我喻驚雲的徒弟,你有資本狂傲。」喻驚雲「咕咚咕咚」地將手邊茶一飲而盡,又慌忙低頭扒飯。
「這飯菜若是不合喻世子的胃口,喻世子便不要勉強。你犯不著為了跟我作對,什麼都搶。」冷南弦終於按捺不住開口。
喻驚雲抬臉意味莫名地盯著他:「你是在說這飯菜還是在說這個小丫頭?」
「從你現在的臉色來看,你並不適合吃這樣麻辣的飯菜,而且你內火旺盛,明日,或許就會目赤牙腫,口鼻生瘡,出現上火癥狀。」冷南弦淡然道。
「那又如何?本世子甘之若飴。這個小丫頭是真的對了我喻驚雲的胃口了,這個徒弟本世子也收定了。」喻驚雲斬釘截鐵地道。
「便宜沒好貨,主動送上門的便宜沾不得。」冷南弦搖搖頭:「當初我收她為徒,可是經過許多考驗。」
「那只是你毛病多!」喻驚雲毫不留情地譏諷:「對於我們習武之人來說,對眼就可以了。這個小丫頭自從第一眼看到,就覺得夠潑辣大膽,與你這畏畏縮縮的師父真的不搭邊。」
冷南弦將盆子里的魚盡數撈進自己的碗里,只留了魚頭和魚尾:「你遲了一步。」
喻驚雲一聲冷哼,往石桌上面一拍,冷南弦剛剛撈進碗里的魚盡數一震,全都落進了他面前的碟子里。
頂級BOSS:鬼妻萌萌噠 「你就不怕我在裡面下毒?」冷南弦眯緊了眼睛。
喻驚雲以實際行動回答了他的話:「你冷南弦不是一向自詡光明磊落么?難道也屑於行這種陰暗卑劣的手段?」
冷南弦放下筷子,站起身來,低低地嘆一口氣:「分明是到別人碗里搶食,竟然也說得這般理直氣壯。論臉皮厚,我比不得你。」
喻驚雲得意地扭臉看向安生:「怎麼樣?一會兒便跟著本世子回府吧?」
安生復又搖搖頭,鄭重其事:「我還要留下來煮飯給師父吃呢。否則師父就沒有氣力給你看病了。」
「他冷南弦才有病呢,傲嬌病,別彆扭扭,自命清高還又毒舌,他應當先給自己看。」喻驚雲立即反唇相譏。
安生無言以對,覺得喻驚雲總結出來的癥狀的確是真的,冷南弦就是傲嬌,彆扭,還又毒舌。
其實這個喻驚雲就是自大狂傲了一點,說話還是一針見血,挺有意思的。
「我師父的癥狀不過是在腠理,還沒有深入五臟六腑,喻世子的可就不一樣,不治將益甚。」安生歪頭笑著道。
喻驚雲突然就覺得這小丫頭笑得有點古怪,令人毛骨悚然那一種。
「小丫頭,你不能說話總向著他啊,我……」
話還沒有說完,就覺得肚腸裡面似乎有些隱隱作痛,不禁就緊蹙了眉頭,望向冷南弦:「你果真往魚里下毒?」
冷南弦一本正經地搖搖頭:「下毒非君子所為。」
「那為什麼我突然肚子疼?」
「有火需泄,上午看你面相就知道你體內火氣淤積,適才又連食辛辣葷腥,若是不治,傷肝傷胃,所以幫你泄一泄,通了自然就暢了。」
冷南弦微微一笑,對答如流。
喻驚雲捂著肚子,明顯是已經開始發作,指點著冷南弦:「算你狠!」
一揮手,「嘭」的一聲巨響,院子里鋪地的青石板突然碎裂,地上多出一個兩尺見方的坑。
「對於本世子而言,這才叫泄火!」
安生從未見過這種厲害功夫,駭了一跳。
冷南弦卻是面不改色,扭臉問安生:「你一直喜歡梔子花,如今已經是秋天,若是現在移植一棵在這裡,還能不能成活?」
安生歡喜地點點頭:「春天未發芽,與秋天八九月的時候移植是最為好的。只是這地方么,不當不正,好像不太合適。」
冷南弦無奈地搖頭:「沒有關係,這裡正是醒目。不過,記得,脾氣太大的人還是要盡量遠離,否則要時刻小心被怒火波及。」
喻驚雲鐵青著臉,想要發作,轉念一想,竟然大聲朗笑起來:「冷南弦,這次我可是真的捉住你的把柄了。哈哈,今日下午世子爺我還有要事,就不陪你們在這裡鬥嘴皮子。否則定然賴在這裡,讓這個小丫頭端茶遞水地伺候本世子爺,直到痊癒為止。來日方長,我會經常來看你的。」
他轉過身去,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,扭過臉來對著安生煞有其事地道:「你已經收了我的玉牌,那就是我的人了!」
冷南弦瞬間沉了臉色,他方才消了氣,大笑著出門。上馬揚長而去。
冷南弦一聲冷哼:「記著,以後要遠離他,三丈開外!」
安生老老實實地應著。
「這種人要少招惹為妙。」
安生復又點點頭。
「他的話不必當真,他只是與師父賭氣。」
安生又輕輕地「嗯」了一聲。
「像你這麼笨,誰會看上你?」
安生:「嗯……啊?不是…..」
冷南弦已經轉身回了屋子,吃飽喝足,只留了一個背影給她。 安生回到府里,方才知道,姐姐安然白日里來過了。
中秋節前,按照禮數,是要回娘家送節禮的,安生一高興,竟然忘記了這個茬兒,沒有見到姐姐一面。
桌上有姐姐留給自己的東西,悻悻地拆開來,是她平常喜歡吃的幾樣點心。
姐妹二人相依為命的時候,安生嘴饞,經常跟姐姐嘮叨著回憶起那些老字號點心鋪子里剛出爐的點心,每次提及,口水泛濫。沒想到安然竟然如數記在心裡,一樣不差地給安生買了來。
只是這些日子在葯廬里養得嘴都刁了,看到這些甜膩的點心,沒有了往日里的貪饞。
安生惋惜地嘆口氣,問端午:「姐姐可有說什麼話?」
端午搖搖頭:「大小姐一直被留在夫人院子里說話,並沒有機會到這裡來,這點心是青橘給送過來的。」
「那青橘可有說,姐姐在孟家過得如何?」
端午點點頭:「大小姐並不知道您跟冷神醫學醫之事,我告訴青橘知道了,她說一定轉告給大小姐。然後她說大小姐在孟家過得很好,孟家少爺對小姐也是相敬如賓,無可挑剔,請二小姐您放心就是,只要照顧好自己,她在孟家就安心了。其他的,許是忌憚著奴婢,沒有多言。」
這種報喜不報憂的口氣,一聽就是姐姐授意的,怕是在孟家即便有氣受,姐姐也不會說與自己知道。
安生輕嘆一口氣:「那你可見到我姐姐了?她的氣色可好?」
端午輕哼一聲:「回個娘家還要受氣,氣色能好嗎?」
「怎麼,薛氏又給姐姐氣受了?還是夏紫蕪又恬不知恥地跟著瞎攙和著?」安生迫不及待地問。
「聽說,薛氏一見到大小姐,就埋怨她送節禮送得晚了,說孟家給送的都是實打實的禮兒,送人拿得出手。大小姐若是能早上兩日送過來,她還能拿去周轉,沒準兒就省下了一筆花銷。然後就數落大小姐女生外向,嫁人之後便跟咱們不是一條心了。」
「送個節禮,她都能吹毛求疵挑剔出一堆的毛病來,這分明就是不待見,你怎樣討好都沒用。」
「青橘倒是說,大小姐是故意晚了兩日才來的,她害怕回來得早了,夏紫蕪萬一再像上次那般,窮追不捨地跟回府里去,令她在婆家人面前都抬不起臉面,就算是被薛氏罵幾句,也忍了。」
安生無奈地翻個白眼:「她就這樣直白地訓斥姐姐?就不怕人家孟大哥聽到了笑話?」
端午搖搖頭:「沒來。」
「沒來?」安生有些詫異:「這送八月節的禮,不都是兩人一同嗎?」
「我聽說,是姑爺將大小姐送到府門口,然後壓根沒進門。三小姐聽聞大小姐是一個人來的,還甩了臉子。」
端午現在是愈加慶幸自己遠離了夏紫蕪,以前倒是還沒覺得她有這樣齷齪,只是覺得她脾氣暴躁一點,對於安生安然姐妹二人也狠毒刻薄了一點。但是如今遇到事情,才知道,夏紫蕪無所不用其極,自己若是跟著她時日久了,耳濡目染,怕是也會像長菁那般,受其影響,不知不覺地也改變了脾性。
無雙主角光環系統 安生聽到端午的話,心裡是有喜有憂,喜的是孟經綸過家門而不入,明顯是反感夏紫蕪的,令她一直提著的心也放下了一點。
憂的是,孟經綸不願意為了安然敷衍一二,也擺明了是看不上夏家,不放在眼裡。同床共枕的夫婿尚且如此,孟家人如何看待阿姐也可想而知。
都說成親要講究門當戶對,像阿姐這般就是,高攀了門戶,外人聽著風光,可是自己在婆家一定是沒有多少地位的。若是娘家人全都通情達理還好,像薛氏這般,安然夾在中間,才是左右為難。
安生也只能感慨兩句,這種事情那是愛莫能助的,只能靠姐姐自己。 好婚晚成 她溫柔嫻淑,知書達理,相信時日久了,真心換真心,孟家人會發現姐姐的好,對她另眼相待的。
「姐姐可留在府里用膳?薛氏與夏紫蕪沒有再難為她吧?」
端午搖搖頭:「三小姐心裡不順,自然是免不得一頓冷嘲熱諷的。大小姐要等著大姑爺來接,所以就算是不好聽也要聽著。可氣的是,大小姐走的時候,連個回禮也沒有給準備,大小姐是空著手走的。」
「簡直豈有此理!」安生也是極為氣惱:「上次夏紫蕪跟隨姐姐去孟府小住,尚且打點得周到,就連孟家小姑都有見面禮。中秋節這樣重要的時候,怎麼說也應當給孟家二老一點意思。即便是官場相交的同僚,也當有個禮尚往來,更何況這是實在的姻親,薛氏就不怕將來父親在人家孟老爺臉前下不來檯面?」
「最初時,好像好歹是備了的,後來來接大小姐回府的,是個車夫,姑爺沒來,大夫人就將那回禮扣下了。說是孟家大門大戶,大小姐如今是掉進了金銀窩裡,手裡又攥了那麼多三小姐的嫁妝,也不缺這點東西,讓她自己置辦點回禮帶回去就是。」
端午講述這些的時候愈發地義憤填膺:「府里下人雖然對於夫人苛待大小姐的事情司空見慣,也忍不住背地裡議論兩句。一點蠅頭小利,薛氏都看在眼裡,剋扣下來,做事情可遠遠沒有當初大夫人在的時候敞亮。」
安生一聲苦笑,薛氏原本便是市井破落戶出身,格局便是如此,再加上心腸,能奢望她做出什麼漂亮事情來?也難怪惹得大傢伙不待見。
「父親不在府里,薛氏自己當家,為所欲為,自然更加離譜。」
「可不就是,」端午輕哼一聲:「我還聽說,這次中秋節,給府里長工們的節禮就幾個爛果子,莫說原來大夫人在的時候體恤大家秋收辛苦的魚肉,就是糧米也剋扣下了。還說下半年活計少,要削減工錢。那些長工正議論著下半年各自另尋個差事呢。」
安生不過略一沉吟,心裡便有了計較,對端午道:「其實,這些日子裡,我也一直在考慮一件事情。父親不在府上,她們母女幾人每日里便是處心積慮憋些壞水出來,我也有點擔心她們再算計你。
這府里沒個能降得住她們的人不行。思來想去,就想著,若是祖母能夠上府里來小住幾日便好了,定然能將那薛氏收拾得服服帖帖。
你與那些長工相熟,便讓他們想辦法將薛氏苛待他們的事情傳揚到大房那邊。祖母是個好臉面的,應當會過問兩句。到時候,我再想方設法,讓祖母搬來府上小住,主持大局。」
端午有些猶豫:「老夫人與夫人向來不合,自從夫人進門之後,除了上次大小姐出嫁,就再也沒有來府上住過了,她會來嗎?」
安生心裡其實也就是有這樣一個想法:「就是因為祖母看不上薛氏的做事,所以才請她過來。行與不行,只能說試試看。」
端午點點頭:「長工們許多都是一個莊子上的,即便不故意去說,大家家長里短地也會傳到大爺府上。」 第二天便是八月十四,府里有離家遠的長工已經提前請假回去了,夏紫桓也從學堂里接了回來,晚間見到安生極是高興。
安生雖然極是討厭薛氏母女,但是對於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卻是沒有任何偏見。
夏紫桓一點也沒有沾染上薛家那些刻薄世俗的習氣,一舉一動倒是像夏家這面多一些,人也蠻老實,與安生親厚。
他聽聞安生在跟隨冷南弦學醫,心裡是極為崇拜的,看著安生隨身診包里一樣樣說不出名堂的瓶瓶罐罐,言談里也頗有幾分想要學醫的念頭。
安生慌忙打住了他的話,勸說他千萬不要起這樣的心思,然後將自己今日里練習針灸,在身上刺得密密麻麻的針眼給紫桓看,誇張地講述其中的枯燥乏味,比起他的學堂過之而無不及。
紫桓小時候頑劣不聽話,薛氏經常拿著那種納鞋底的粗針嚇他,所以他對針一直有著恐懼,立即便嚇住了,自然而然打消了這危險的想法。
薛氏對於獨苗夏紫桓那是寄予了極深的希望,一門心思巴結著他,讓他日後參加科考,光宗耀祖的。若是被她得知,紫桓有這種學醫的心思,定然會懷疑是她夏安生攛掇的,那可就倒了大霉。
中秋節不用再去葯廬,晚上按照往年規矩,要去大房那邊一同拜月,吃團圓飯。
安生並沒有睡懶覺,極早就起來,挽起自己的褲腿,繼續在床上練習針灸之術。
冷南弦警告她許多次,在練習好基本針法之前,不許再用這種近乎於自殘的方法練習。等到手法嫻熟了,無痛感,便可以正式施針,根據指尖針感,掌握好提插之深淺,進退之疾徐,用力之輕重,捻轉之幅度。
安生也自己專門縫製了棉花針包,練習各種手法,待到熟練些,用在自己身上,發現效果與冷南弦施針之時的感覺大相徑庭。
冷南弦教授之時,感覺就像蚊蟲叮咬,微有痛感。可是輪到自己,就要蹙眉嚙齒忍耐,誇張一些,猶如錐子刺肉,痛徹心骨。
她明白還是自己手法生疏,未能生巧,更加刻苦地習練。
她明白不積跬步何以千里的道理,只是如今,她急於求成,所以便再次在自己身上試驗,提、插、捻、轉,專心致志,凝神靜氣,盡量減輕下針的痛感。
用過午膳,安生正將自己雙膝扎得像刺蝟一般的時候,連婆子奉薛氏命令送來一件嶄新的羅裙並幾支珠花,說是給安生晚間去大爺府上赴宴的時候穿戴。
連婆子不能進屋,這是以前約定過的。
端午接過來,連婆子不甘心地向著屋子裡翹首張望,見到安生,驚得目瞪口呆,低聲問端午:「二小姐這是……」
端午漫不經心地道:「練習針灸之術呢。」
連婆子眸光閃爍,試探道:「練習針灸就要在膝蓋上練嗎?那要多疼啊?」
端午搖搖頭,將門口堵得嚴嚴實實,擋住了連婆子好奇窺探的目光:「自然不是的,在膝蓋上練,應該就是為了醫治膝蓋吧?我也不懂。」
連婆子又抻著脖子驚訝地看了一眼,方才聳聳肩走了。
回到薛氏的院子里,薛氏正在給夏紫蕪,夏紫纖挑選簪花,一樣樣在眼前比劃著,見到她回來,漫不經心地問:「送過去了?」
連婆子點點頭:「送過去了。」